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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人航天交会对接地面试验,2012年2月12日 高剑
10月16日0时23分,搭载神舟十三号载人飞船的长征二号F遥十三运载火箭,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按照预定时间精准点火发射,约582秒后,神舟十三号载人飞船与火箭成功分离,顺利将翟志刚、王亚平、叶光富3名航天员送入太空。这次航天员们将会在轨驻留6个月,这将是空间站运营期间航天员乘组常态化驻留周期。其中航天员王亚平将成为中国首位实施出舱活动的女航天员。
《中国摄影》曾在2021年第3期专题“彼岸诗篇”中发表摄影师高剑关于我国航天事业与航天人的影像记录。摄影师的文字自述与照片展示了我国航天事业那些激动人心瞬间背后的故事与丰富细节。在这些时而平静,时而肃穆,时而轻松,甚至时而带有一些科幻感的影像背后,是航天人习与往常但却于航天事业无比珍重的历史节点。
这一次,摄影的本能为中国航天而释放。
本文首发于《中国摄影》2021年3月刊,原标题为《航天印记》。1970年4月24日,第一代中国航天人披荆斩棘,成功发射了东方红一号卫星,奠基了中国航天的开业起点。这是新中国在近乎为零的航天工业基点上取得的伟大成就。然而,如果横向比较,这一成就与当年国际宇航发展水平存在巨大的差距。就在东方红一号升空的前一年,美国已经实现了人类首次载人登月。面对艰难和差距,广大中国航天人默默付出,接续奋斗。时至今日,已完成了航天技术从跟跑到并跑的追赶脚步。取得了载人航天、深空探测等为代表的多领域航天科技里程碑。
伴随着航天器的成长,始终有这样一个群体,他们见证了中国航天工业的进步历史,用纪实摄影真实记录了中国航天技术成长历程及航天科研工作者忘我的工作状态。他们的职业名称就是航天型号摄影师。用于航天型号的声像资料档案采集,与新闻摄影不同,航天型号摄影不刻意追求通过具有时效性的传播来制造影响,他们创造的航天档案影像作品,需要拉长时间线跨度,才能沉淀出影像价值。如何在完成大量的基础重复拍摄以外,拍出更多具有时代价值和人文价值的影像作品,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神舟飞船整船EMC试验,2012年3月22号 高剑中国航天员景海鹏进行舱内训练,2012年1月15日 高剑成为一名优秀的航天型号摄影师有很多途径,但想象力和热爱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1998年,还在读高中的我从报刊上了解到一篇新闻报道:中国正在研制神舟一号无人试验飞船,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让我瞬间成了一名航天爱好者。当时默默追赶国际水平的航天人“只干不说”,行业外的航天爱好者能得到的消息非常少。中国航天历经四次无人试验飞船发射,直到2003年10月15日,神舟五号成功进行首次载人航天飞行。2006年,我如愿成为了一名航天基层科研工作者。这一时期,我有幸第一次近距离靠近神舟飞船,那是尚处于研制中的神舟七号,记得当时地面是灰色的,舱体也是灰色的,我很激动,愣在了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迈哪条腿。我在工作期间利用业余时间进行了摄影学习,2011年正式成为一名航天型号摄影师。我对航天始终保持着兴趣,也时刻心存敬畏。我们从外太空看地球边缘,其实太空距离我们并不远。如果驱车以120公里的时速垂直向上,行驶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这段距离不过就是北京到天津的距离。我有时会想象自己乘坐自己拍摄的航天器遨游太空,身后是蔚蓝的地球,一层很薄的蓝色大气层包裹并孕育着万物生灵,满天的繁星将悬浮在眼前,由于失重,血液上涌,头部充血,丝毫感觉不到重量和方位的存在。宇宙卫星可能会高速从我的身边划过,让我瞬间感觉到无比的渺小、孤冷和某种确幸。可能我会再次拉远距离给地球拍个打卡照片,会发现地球已经像一只玻璃体混浊晚期的眼睛。人造航天器最终的宿命都归结为一个科学命题:空间碎片防护。浩瀚的宇宙空间,失重、高真空、强辐射是常态,反而地球成为了一个另类的存在。拍摄天空、拍摄航天,让我最感慨的是,无论在地面是多么伟大、多么轰动,无论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们最终都是宇宙的一粒尘埃。航天器由人创造,处理好航天器与人的关系,是航天型号摄影师终身研究的艺术课题。其中一项重要的技能就是引导或捕捉到被拍摄者的状态和情绪,对决定性瞬间的到来要有敏锐的预判,如何做到这一步,重要前提是对拍摄对象有足够的理解和思考。航天工程是个大系统协作产生,受到质量、进度、成本等要素的相互制约。科研设计工作多数情况下都是在不断妥协和协调中进行的,他们必须用有限的经费去做到最大的产出。航天事业本身是一份高投入、高风险、回报周期长的事业。保成功的压力始终贯穿着科研人员的工作和生活。虽然国家也给了他们很大的荣誉,但“奉献”始终是这个行业的主旋律。航天人平时有大量的汇报材料要写,有开不完的会,很多时候要到了晚上才能正式展开工作。即使放眼世界,航天科研工作者都是曲高和寡的小众,压力大而回报少是常态,房子、户口、子女上学等困扰着北漂的焦虑也同样困扰着航天人。
总装人员给嫦娥三号着陆器安装设备,2013年8月26日 高剑
每次航天工作者看到本次任务的火箭点火升空,都是有着一种复杂的感受,有手中捏把汗的紧张,也有任务成功后的如释重负。喧嚣过后,航天人心头往往有一丝遗憾的失落感。一个中等重量的航天器一般研制周期在3年左右,一个普通的工程师在30余年的职业生涯中,能够完整见证的发射次数往往不会超过10次。在研制流程的末期,航天器将与火箭对接,航天器将包裹入整流罩内,直至发射入太空,那么多年的集体劳动成果无法直接目视。如果再想复现,只能从档案中寻找,这也是航天型号摄影师存在的现实意义。身在一线,我能直观感受到基层科研人员的种种不容易,我们扎根科研一线,彼此同吃同住。即使不曾相识,一个眼神,一次简单的交谈,都能让人快速融入这个团队。我站在现场,不止一次看到型号责任人在闭眼等待星箭分离,太阳翼展开信号,在那份紧张的气氛中,我的内心与他们共频共振,唯一的不同,我手中攥着相机,一种职业本能,按动快门,记录下珍贵的瞬间。神舟飞船返回舱进行伞舱盖弹射试验,2011年11月10日 高剑中国火星探测器“天问一号”进入舱吊装入热真空罐 ,2019年12月2日 高剑非行业内部摄影师如果要拍摄航天工作者,非常期待拍到他们激动欢呼的一面,但大多数航天人是内敛的,技术动作一般是验证了很多遍的,所以在现场不会产生特别夸张的表情。但2020年的嫦娥五号是个例外,全民通过网络持续关注,就像追连续剧一样,科研工作者也在2020年这个特殊年份,完成了中国人从未做过的一件事情—落月采样并返回,这是一次极其复杂的航天重大科技实践,他们完成得太完美了,处处有惊喜。因此现场的气氛是非常热烈的。这种太空探索的欣喜感,即便是对于科研工作者也很少有机会享受。真是一场视觉盛宴。航天型号摄影师和他们一起,一边高兴,一边拍摄,一边倒夜班。
并不是所有的航天器都会像嫦娥五号那样暴露在镁光灯下,航天研制工作通常是繁杂、重复和单调,光环只是一闪而过。就以嫦娥五号返回任务为例,返回舱顺利着陆内蒙古四子王旗,当地零下40摄氏度的寒风中,喘口气都难。在此之前,回收试验队已经在内蒙古备战了很多天。返回舱落地时刻。围观群众的热情高涨,现场全是人。但围观的人远比实际干活的人多,幸好安保很彻底,无关人员挡在了队伍外面,队员也没有崴脚,这次真不用“群众”冲上来帮扶了(脑补一下电影《我和我的祖国》中虚拟情节)。大家疲劳奔波了一天多没合眼。当返回舱运抵北京航天城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路上车水马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鲜花环簇,在光环之下,当局外人已经把气氛点燃的时刻,航天人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熄灯睡觉。互联网的记忆是7天。为了1731克月球样本,探月人已经奋斗了16年。喧嚣过后,洗尽铅华。回想这句话:每个型号都一定会成功吗?当然不是。成功是差一点失败,而失败是差一点成功。卫星研制人员正在进行太阳翼检查, 2015年9月11日 高剑卫星热真空试验红外笼,2020年12月12日 高剑多数人认为摄影是一份非常依靠新鲜感和外界反馈的工作,而重复是创新的死敌,长期在单一环境中,不会产生新鲜感,进而沉沦。这种观点长期存在人们的意识里,我对此并不认同。航天型号摄影师日复一日在同一固定场所拍摄,并不是因为新事物激发了他创作的灵感,反而是他创造了新事物。型号摄影与航天器研制结伴同行,是一种重复性的生产过程。每个航天器都要经历长时间的地面试验,比如电磁兼容、振动、噪声、热真空试验,等等,人类用尽方法模拟航天器在太空中的复杂环境,确定航天器在上天前是可靠的。那么你创作的可靠源动力是什么,感染你的又是什么,什么值得记录,如何用独特视角拍摄影像,进而传递情感。这一系列的选择问题摆在型号摄影师的面前,一般的摄影师可能已经招架不住,急性子的人可能已经转身离开了,但我认为航天型号摄影师最大的宝贵之处在于,你可以利用大量的等待时间去完成以上一系列思考。坚守这份寂寞,享受独立思考的那份清冷。型号档案摄影师比其他类型摄影更考验摄影耐心,需要那份甘为人梯的职业态度。航天档案摄影整体属于工业摄影范畴,单人执行拍摄比较多。摄影师一般会携带较少的拍摄器材,出于安全因素考虑,通常不使用闪光灯、尽量不去干扰被摄人物的工作情绪,主要以抓拍为主,没有抓到就再去发现和捕捉。我们身在研制现场,往往会结合人和航天器,利用人物在航天器旁边做个参照物,整体能突出人物认真工作的状态就可以了。有时我们会带更多的灯光和镜头,会对画面进行少量的设计拍摄。每次拍摄任务技术难度并不高,但其难度在于:漫长的摄影经历中,每一次摄影动作都要非常可靠。面对重复工作,摄影师始终要保持第一次从业时候的那份紧张感,并一直稳定输出,同时确保人身和设备安全。这一点和航天的研发历程很像,由于进入太空的高成本,航天器不像是造汽车和飞机,还有机会召回改进。航天器要进行多重冗余备份设计,久经考验,只为在轨一次成功。
在我的理解中,科学与艺术像两位站在高塔上的巨人,在塔的底部,人们看到是两者的割裂,继续向上探索,我们最终会发现两位巨人在塔顶相遇并握手。无论科学还是艺术,彼此探索的过程都是曲折的,需要长期持续积累,才能得到回报。好的航天型号摄影作品都是需要深入思考科学和艺术的结合方式,并且考虑如何挖掘出图片背后的档案价值和人文价值。其中,跨界联想可以激发摄影师的创作动机,型号摄影师需要不断从文学、电影及生活阅历中汲取养分。中国火星探测器“天问一号”进入舱静置在热真空罐中,2019年12月2日 高剑我在学生时代读过凡尔纳的科幻小说,现在仍然没有忘记那份手不释卷的痴迷,但后来,曾经被各种好莱坞电影视觉轰炸所吸引,刚开始还会被震撼,但看到多了,空虚的内核却无法让人得到持久的满足,我现在很少看了。2019年,国产科幻片《流浪地球》所展现的宏大世界观令人耳目一新,也带给了我很多灵感。例如那幅返回地球后的飞船返回舱局部特写,我围绕这个经过2000多度烧蚀的天外归客拍摄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斑驳的圆形窗口画面,好像水墨版“流浪地球”,浑然天成,它保护的是航天人对这份事业的期盼。还有一张照片是嫦娥五号返回舱推进喷口的局部,焦黄的底色,白色的身体印记,材料的膨胀变形天然形成一个浅浅微笑,有点像卡通浣熊,也许是只狐狸或者熊猫,我拿给科研工作者看的时候,他们也觉得很可爱—像不像他们熬夜时的黑眼圈?如果有一天大家在博物馆里看到嫦娥五号返回舱,可以找一下那只小动物在什么位置。这张类似动物的面孔让我想起了嫦娥五号返回当天抢镜的小动物,搜索分队的红外摄像机真实记录下了它的身影。嫦娥五号返回器在现场散发着防热材料经过高温产生的焦糊味,有点像肉香,可能吸引了小动物到来。以后,我可以摸着孩子的头说:嫦娥玉兔不是神话,月岩月壤就是现实!中国新一代载人飞船返回舱局部,2020年12月14日 高剑时代在变化,以往我们在宣传口径上比较单一,似乎航天工作者被绑定到某种单一的印象。电影《我和我的祖国》白昼流星那个桥段,行业内外评价都不高,也能折射出很多行业内外脱节的问题,主创应从内容创作上寻求与观众的和解,放下憶想,达到共鸣。也就是我们常说“内容为王”,视觉呈现的优先级还是放在内容问题的后面。另外,民众的科学素养和艺术素养正在呈现指数级增长,今天看着这些文艺作品和媒体图像的孩子们将来可能会进入科研和艺术领域工作。后浪追前浪,我相信整体创作和受众环境都会有新的出路。航天型号摄影师伴随中国航天向星辰大海前进的脚步,虽功成不必在我, 但功成必定有我! 新年破晓时刻的酒泉发射中心发射塔架局部,2012年1月1日 高剑生于1980年,自幼喜欢军事、历史、绘画及摄影;大学攻读计算机网络专业, 2006 年起从事卫星电测工作,2011年 成为一名航天型号摄影师,现就职于北京神舟航天文化创意传媒有限责任公司 (简称:神舟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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